写在前面
去年在学校选修《心理学概论》一课的时候,老师布置了一项作业,让我们论述先天与后天的关系,于是我就突发奇想写了一篇微型科幻小说交了上去,虽然文笔不行、点子也不够新颖硬核,但是也算是次挺愉快的尝试吧。
0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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邓肯皱着眉头审视着号劳工的记录。它堪称完美——没有任何犯罪经历,工作上也鲜有失误,从未旷工,甚至连迟到都没有。
他轻挥手臂,在空中召唤出全息通讯系统,一个人形逐渐从半空中显现。邓肯看到对方的脸上呈现出一丝不耐烦,但稍纵即逝。“长官,我即将下班了。”这个人面无表情地说。
“比尔,这份记录你看过吗?”
邓肯这位名为比尔的助理快速浏览了一下传输过来的电子档案,略微有些惊讶,“长官您知道,我们要审核的记录都是先经过人工智能初步筛选过的,正常的档案我们是不会花时间处理的。而这份,”他又瞅了一眼那份记录,颇有自信地说,“您也能看出来,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。”
“也许吧,”邓肯嘟哝着,“不过你恐怕不知道,这位号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。今天凌晨,东3区发生了劳工暴动,虽然被很快机器人督工镇压下去,但是这种事可是头一遭。我好不容易把这事儿压下没有上报,不过经过对暴动者们的审讯,他们背后看来藏着位低调的领导者。”
“难道就是这位号?”比尔难以置信地问。
邓肯慢慢地点了下头。他似乎突然陷入了沉思。
“那为什么不赶紧逮捕他?”比尔追问道,但没有得到回答。过了片刻,邓肯突兀地向他抛来了一个问题:“你知道基因阀吗?”
“如果我记得没错,每个新劳工出生时,都会进行基因检测,而基因阀是给他们基因优劣程度设的一个上限。虽然他们中大部分由于继承了上一代的低劣基因,肯定都是智力低下的平庸者,但也不能排除偶尔出来几个有才能者的可能;他们当劳工就太浪费了,而且也很容易不满。基因阀就是负责把这些‘幸运儿’筛选出来,政府对他们另有他用。”
“好个‘幸运儿’、‘另有他用’”,邓肯在心里嗤笑一声,“这些家伙既然作为劳工是不合格的,那么就应该被干脆地销毁掉,谁有闲心安排他们。”不过他嘴上当然没把这些透露给助理,只是说道:“基因阀的运行有出过问题吗?我怀疑这位号,八成是基因阀没筛选出来的,按你的说法,是个‘幸运儿’吧。”
“呃,基因阀的运行我确实不太清楚了,我们的工作重点也不是这方面。哦,您的意思是让我去调查一番,可是——”比尔突然迎上了上司不容违逆的目光,感觉好像被烙铁躺了一下,立马改口道,“嗯,是,我这就着手进行……”
邓肯已经转过椅子,望向窗外的星空。一片乌云在缓慢吞噬着璀璨的星光。比尔垂下头,准备关闭全息通讯,突然又听到邓肯的话语——
“对了,那个号,我们找不到他。”
0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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劳工号是个挺英俊的年轻人——如果只看上半张脸的话。如果他摘下口罩,就能看到他的上半片嘴唇裂了开来,连到鼻孔下面,形成了一个倒T的样子。不错,他是个先天性唇裂患者,也就是所谓的“兔唇”,其他劳工便都叫他“兔子”。他也不讨厌这绰号,因为这其中也包含着另一重的赞赏的意味——他的行动可以像兔子一样灵巧敏捷。这可不是一般劳工能做到的,而是他在小时候面对霸凌时的逃跑经历里练就的独门绝技。
而现在,“兔子”就灵敏地穿梭于夜色笼罩下的港区,全副武装的督工机器人虽然无人能敌,但是行动和反应颇为迟滞,拿他无可奈何。很快,他就来到了自己的目的地,观察了下四周,便敲开了这处隐蔽的藏身点的门。“兔子”走进内屋,发现那个熟悉而亲切的人正低头认真摆弄着一个奇怪的机械装置。
他犹豫了一会,还是轻轻开口了:“领袖,北区那边的行动已经开始了,而且正如您说的那样,”他看到那个人闻言转过身来,微笑着对他点点头,示意他讲下去,便有些兴奋地接着说道,“铁家伙们只是缴了他们的械,没再把他们给抓起来;上面的家伙看样子是慌了神,到处放些劝我们安分复工的影片儿、还要给我们各种好处,但谁理他们。”
“嗯,我之前估计这里的核心部件生产区要么在东3,要么在北2,幸而没什么错。我们的试探看样子很成功,不过可怜了东3区的弟兄们,恐怕要受点苦头。”
“兔子”充满敬意地说:“您脑子真是太好使了,我们这群人的榆木脑袋真是比不了。您竟能推断出来我们那么多人生产的是啥玩意儿,还能看出来哪些是核心部件,实在太厉害了。”
对方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:“我也可能就是脑子好用一些,但那是我父母给我的东西,算不得什么自己的成就。我时常佩服你们啊,虽然出生时几乎一无所有,但是成长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,却也都练出了一身本领;上头那些娇生惯养的家伙,在有些地方真的没有你们强。”
“兔子”对这番话似懂非懂,但是还是激动了起来:“就是就是,我们一定得给那些家伙点颜色看看!”昏暗的灯光下,那位“领袖”看到了这个年轻人眼中跃动着的希望的火光。
“很好,那么我们来说说下一步的工作吧。”
0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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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片工业区已经瘫痪了整整一个星期,这里的负责人邓肯那种游刃有余的态度已经一去不复返了。他刚刚被上司严厉地责备了一番,勒令他三天内解决此事,然而他实在是一筹莫展、焦头烂额。东3区最初的暴动,在他眼里只是个小事故;当然他没对背后的那个基因阀漏过的天才掉以轻心,不过虽然找不到这家伙,但他实在不认为仅仅一个聪明人依自己的力量能掀起多大的波澜。但是事情的发展却超乎他的想象:东3区之后是最最重要的北2区,那里的劳工经过独特而漫长的培训,一旦这里停工,完全无法找到替代者,后果实在是不堪设想;他只能威逼利诱让他们安分下来,最初看似起了点成效,但不久之后,更加广泛的暴动与罢工全方位地展开了,这里的工业生产陷入了彻底的瘫痪……
不过至少邓肯心里清楚一件事,这些的源头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号,所有的线索都牢牢指向了他。但是这家伙狡猾至极,一直抓不到他。就在昨天,比尔(这个饭桶!)终于搞到了一个靠谱点儿的情报,可我们赶到地方时号早已溜之大吉。我们只在那儿找到一个怪异而粗陋的装置,现在正让人分析着,但愿能找到点该死的线索。
邓肯几天没合眼了,他靠在椅子上刚想假寐一会,但突然响起了急促的门铃声,又让他心里燃起了无名业火。他调出门外的影像,又是比尔,手里拿着昨天找到的那个脏兮兮的装置。邓肯强压烦躁,让比尔进来,狠狠地盯着他。这位大块头的助理局促不安又慌慌张张地说道:“我知道您希望我少上门打搅,但是我觉得一定得把这个装置带到您这儿。它,它好像是个通讯器,那边的人似乎想和您说些什么……”
话音未落,那个装置发出了绿色的光,传出了有点杂音的说话声:“我想,邓肯先生一定在那边吧,您似乎找我很久了,我们不妨谈谈吧。”
邓肯着实吃了一惊,但很快就理解了情况,咬牙切齿地问道:“你,你就是那个号——这起愚蠢的暴乱的罪魁祸首?”
那边的人没有被激怒,平静而坚定的声音清楚地盖过了杂音:“不错,你们确实给了我这么个编号,劳工们却一般称我为‘领袖’。但是,这不是暴乱,也不愚蠢,这是我们劳工伟大而不屈的革命!”
“革命,可笑!就凭你们那低劣的基因造就的畸形的身体、呆蠢的大脑又能干出什么事?也许你确实幸运地逃过了基因阀的筛选,有那么点小聪明,但是领导那群低劣人等又能做乱多久?基因决定了一切,你们这群劳工低劣的基因就决定了你们就应该乖乖服从,干这些最下等、最肮脏的工作,能让你们活下去就是恩赐了,你们应当知足!不过,我明白你与他们不太一样,我能看出你的基因是优秀的,你先天就已经高他们一等,天天干这种工作确实是屈才了,有不满我们可以理解。这样吧,你只要用你的影响力停止暴动,让他们复工,我就会回报上级、赦免你的大罪,并且不再让你和那些浑浑噩噩的劳工待在一起了,甚至说不定可以让你成为我们这些上等公民的一员。”邓肯停了下来喘了口气,他很满意自己这套说辞,心想一定可以打动这个暴乱的发起者。他心里似乎已经认定,号只是宣泄下自己的不满,只要给他点好处他就会满足——但是,通讯器中却传来了一阵轻蔑的笑声,让他的心又颤抖了起来。
“阁下恐怕也是有点能力才能当上这里的一把手的,但是见识竟然如此鄙陋可笑,真是可惜了那一身的好基因啊!”
“你竟敢……”邓肯涨红了脸叫道。但是对方的声音清楚地盖过了他。
“说到基因,你的见解实在大错特错了——基因是不能完全决定一个人的。你们这些所谓的‘上等公民’看来忽略了环境的作用,我们劳工经历过的后天的历练,在不同程度上弥补着我们先天的不足。你们的‘基因阀’确实厉害,也很毒辣,这么多年可能就出了我这一个‘漏网之鱼’。和你说说我的经历吧,我很小就萌生了反抗意识,但是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身边的人先天就差了你们太多,而靠我一个人恐怕做不了什么。这确实让我消沉了一段时间,但后来我意识到了一件事:基因决定了一个人发展的上限,但是环境才能决定他们发展到的高度。相比于你们那养尊处优、太过惬意的环境,我们的生存的环境确实是地狱一般恶劣,但这也给我们提供了极好的历练;其结果就是,我们尽可能逼近着自己的上限,而你们中的多数,在离比我们高得多的上限很远的地方就停滞不前!尽管仍然不能否认你们先天优势极大,我们无论如何都与你们有着差距,但是这种差距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大。而且我们齐心协力地发动了起义,用取长补短的合作更进一步地缩小了这种差距。如果想杜绝我们的反抗,你们恐怕要用基因阀把我们都筛成白痴才行,但那是不可能的。你们不要低估我们的怒火,你们犯下的累累罪行我们可都牢牢记在心里,那些无辜婴儿们的鲜血我们会血债血偿!我代表劳工们与你们的这次对谈,不是在寻求妥协,而是要向你们宣告——”
宽大奢华的办公室中回荡着那位“领袖”最后的激荡的声音:
“革命的烽火不会熄灭,而且会扩展到所有劳工被压迫虐待着的地方!我们会证明,基因与先天的优劣不能决定一切,我们也有骄傲而自由地生活的权利!”
全文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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